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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渐西斜,暮色四合。
国师府衡芜院,此刻早乱成了一锅粥。
沈妙言面色苍白,躺在东隔间小床上,床前围着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夫们,这些人细声交谈,最后俱都摇首叹息。
素问站在屋檐下,一张俏脸毫无表情,只静静等着君天澜归来。
下午,小姐问她是否能解这相思子毒,她回答说,凭着她的医术可缓解毒性,但并不能根除毒素。
世上能根除这剧毒的神医,据她所知,不超过五位。
而其中一位,便是她那位隐居棉城的师父。
当时小姐闻言,笑得腹黑,二话不说,便直接饮了那杯毒茶。
乌黑的血液顺着白嫩的下巴蜿蜒而下,小姐将那杯茶好好搁在桌案上,当时她的神态,根本就没有一个小姑娘该有的娇憨可爱。
她说,只有国师真正心痛了,才会舍得对白珏儿出手。
素问回想着,清秀的面庞染上一层寒意,小姐她,小小年纪便经历太多,以致如今的行事手段,几乎都是拿命在拼。
她伸出手,捏住空中飞过的一片梨花瓣,瞳眸中第一次有了茫然。
她的主子,她效忠的对象,该是国师大人才对。
可小姐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人,她是知道的。
小姐平日待她极好,她也是知道的。
那么,这次中毒之事,她可不可以,更偏心小姐?为小姐瞒下她是故意中的毒,以便对付白珏儿?
她正想着,添香和拂衣走过来,三人只一个对视,便将腹中所有心事做了交流。
君天澜回来时,早在前院就听顾明说,沈妙言中毒了。
他大步走进衡芜院,素问上前一步,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,唯独漏掉沈妙言故意喝下毒茶的事。
君天澜的脸上遍布寒意,大步走进了屋子。
三名侍女对视一眼,便也跟了进去。
躺在树上的夜寒望了眼放下的门帘,随手折了片绿叶衔在嘴中,双眼透过枝桠缝隙,望着那些漂移不定的白云。
既是都决定向着沈小姐,那么,他也向着沈小姐好了。
银钱什么的,终归收买不了人心。
能够收买人心的,只有人心。
东隔间内,沈妙言躺在小床上,紧闭着双眼,面色苍白得令人心疼。
君天澜走进来,大夫们纷纷对他作揖行礼。
他抬手示意免礼,到床榻边缘坐下,沈妙言睁开一条眼缝,稚嫩的面庞很是憔悴,声音透着虚弱:“国师,我怕是要死掉了……”
“瞎说什么。”君天澜面无表情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,“放心,本座不会叫你有事的。”
正在这时,白珏儿带着阿彩匆匆赶来,她听说沈妙言中毒了,因此想要看她到底死没死,可见她还在同国师大人说话,不禁狠狠掐了下阿彩,眼底都是憎恶。
这死丫头,怎么这般命硬,相思子毒都弄不死她!
“国师……”沈妙言透过人群瞥见白珏儿,勉强支撑着坐起来,在白珏儿的视线里,轻轻环住君天澜的脖颈,“你会一直守着我的,对不对?”
娇软的语气。
“本座一直都在。”
君天澜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,声音虽清冷,却叫人安心。
沈妙言冲着白珏儿,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。
众人只当是这小姑娘被国师安慰了,所以高兴得笑了,可只有白珏儿看清了,沈妙言的眼底有多腹黑冷血。
饶是见惯了阴谋与人心,她也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,这个小姑娘的眼神,令人害怕……
那是背负了鲜血和人命,亲眼见证最在乎的人离开世间,亲眼目睹最在乎的东西被毁于一旦,亲自品尝过从云间坠入尘泥的滋味,才会有的眼神。
那想要报复一切的冷血目光,同她稚嫩甜美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,同素日里的活泼天真形成鲜明对比。
叫人怀疑,她的心,严严密密,到底裹了多少层?
而沈妙言毫不在乎白珏儿的心理状态,只轻轻环着君天澜的脖颈,赤/裸/裸地将他霸占,宣誓着这个男人,是她沈妙言的。
“国师,你一定要查出凶手,为我报仇……”
她在他耳朵边呵气,热热的,痒痒的。
君天澜让她重新躺下,替她捋开额前的碎发,“放心。”
简单的两个字,让白珏儿整个人都不安起来。
她是不是,做错了什么?
入夜之后,沈妙言睡在小床上,双手捧着那颗七彩玲珑珠子把玩,圆圆的眼睛里一片复杂。
国师他,到底会怎么做?
没等她想明白,拂衣便匆匆进来,朝她行了个礼:“小姐,主子说,明日出发去巫山,寻找鹿神医为您解毒,让奴婢为您收拾行李。”
“去巫山?!”沈妙言猛地坐起来,丢了珠子,满脸不爽,“他不查凶手了吗?去什么巫山,我不去!”
正说着,君天澜进来,面容清冷:“素问说,你体内毒素还未根除,不去巫山治疗,你想做什么?凶手随时都能查,可你的身体,耽误得起吗?”
凶巴巴的语气。
沈妙言揪着被子,没精打采。
翌日。
黑金马车等候在国师府门前,三十六骑侍卫开道,君天澜带着沈妙言,一路浩浩荡荡往巫山而去。
从京城到巫山,大约要行两天路程。
拂衣为沈妙言收拾了一个装满糖果、蜜饯、干肉条的木盒,沈妙言抱在怀里,望着车窗外逝去的风景,轻轻叹了口气。
解毒固然重要,然而在她眼中,报复白珏儿其实更加重要。
两天后,马车终于抵达巫山脚下。
巫山脚下的小城称作棉城,民风淳朴,景色宜人,乃是世外桃源般的城镇。
街道牌坊下,君天澜将沈妙言抱下车,当地的官员早已恭候在侧,正欲行大礼,君天澜抬手,声音淡漠:“本座不过是微服私访,你们做自己的事就好。”
说罢,牵了沈妙言的手,直接步入街道中。
那几名官员对视一眼,茫然不知所措,最后只得试探着问夜凛:“这位小哥,国师大人这是何意?在下等早已备好府邸宅院,午膳等也已准备妥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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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嘴有那么贱吗?”
闻言,霍西顾那张妖冶如妖孽的脸上划过一丝邪邪的笑意,然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霍少霆的肩膀,懒洋洋的开口道,“兄弟同心其利断金,我怎么会黑大哥呢?毕竟我也是想当叔叔很久的人了!”
“放心,只要你不见色忘弟,我觉得帮大哥保密到底!”
霍少霆:“……”
“最好给我记住你现在说的话,要不然……”
“要不然,诅咒我睡不到老婆,怎么样?”
还没等霍少霆把话说完,霍西顾就轻而易举的将话接了过来,“大哥,我还是个处呢,就发这么毒的誓,那不是跟挥刀自宫没有区别吗?”
“嗯,我相信你!”
说完,没等霍西顾开口,就转身进了书房,留下霍西顾站在跟前等着许颜从她的工具箱里拿出医院专属证明单,然后给他开了一张按照他所说的那般的医院诊断书,然后盖了公章,最后签名的时候签了医院男性生殖科主任的名字!
“行了,都给你办妥了,追你媳妇去吧!”
许颜把东西递给他的时候,顿了顿,欲言又止,然后又说,“看在我今天帮你的份上,以后谢爵欺负我的时候,知道该怎么做,嗯?”
霍西顾:“……”
靠,又多一个威胁他的人?
特么的,不就是想娶个性冷淡征服一下么,怎么就这么难啊!
他大哥骗个妹妹生猴子那都是分分钟的事情,霍西顾第一次开始深深怀疑他作为京城帝都最完美情人的魅力了!
“咳咳,你们夫妻的事,我不插手!”
这种时候,果断走人啊,东西都到手了,怎么能坐等人家威胁呢,拿到东西,霍西顾分分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,只留下许颜一个人站在盛知夏的房间门口,满脑子都是霍西顾那句,你们夫妻的事,我不插手!
夫妻?
是呀,曾几何时,她还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在她的脑海里幻想过这两个字,遗憾的是……
再也没有机会了,许颜的唇瓣划过一丝苦笑的笑意,转头推门进了房间,然后反锁了盛知夏的房间看着满目粉红的少女卧室,跟着脑海里本能的浮现出她喜欢粉色的那些年……
“对不起,谢爵,是我辜负了你,但,我真的无能为力!”
翌日
盛知夏睁开眼睛的时候,果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,没有看到霍少霆熟悉的声影,向来喜欢大床的他,忽然觉得少了霍少霆床,竟然有些空荡,跟着,自己的心脏也莫名的空荡了起来!
盛知夏下意识的穿衣服下床,然而,双腿还没有落地,她的手机就响了,本能的按了接听键,甚至都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来电显示,对面的声音就激动的传了过来,“夏夏,我跟你说,出大事了,我闯大祸了?”
“闯大祸?!”
这几个字从傅浅的嘴巴里说出来,盛知夏甚至有些不敢相信,那是一个天塌下来都不是大事的丫头啊,盛知夏下意识的去重新看手机屏幕,显示的果然跟她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……浅浅,“出什么事了?浅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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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上几个人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。
现在他们就在云悦城的城门口。
只差一步,只差最后一步。
白翘翘的眉头皱着,目光之中带了几分焦急。
陆维琛抬手捂住了白翘翘的手。
白翘翘一惊,想把自己的手从陆维琛的掌心里抽出来。
可陆维琛攥的很紧。
在侍卫的注视之下,白翘翘也不能做幅度太大的动作。
几个侍卫一起走到了他们的马车前面拦住了马车,也挡住了他们出去的路。
为首的侍卫道:“对不起,凡是这样的马车过去,都要接受彻底地检查。”
白翘翘的心里咯噔一声。
倒是陆维琛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异常。
他的眸中带了几分狐疑,看起来确实和普通卖草料的老伯没有什么区别。
侍卫的声音严厉,道:“例行检查。”
他们没有用言语回答;这个问题,而是直接用行动回答了。
几个侍卫将自己的剑从剑鞘拔了出来。
冰冷的剑光晃了人眼。
这几年云悦城还算是太平。
百姓看到侍卫拔出的剑,忍不住向后退了一些。
白翘翘的眼皮跳了两下。
陆维琛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。
熟悉的感觉,熟悉的怀抱,白翘翘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。
陆维琛将他抱得很紧。
紧到白翘翘的头完全埋在了陆维琛的怀里。
她抬不起头,也看不见陆维琛现在的表情。
她只能听见陆维琛怯生生的声音。
陆维琛道:“官爷,我们就是做一些小本生意,从来都没做对齐国不利的事情,您,您千万不要杀了我们……”
声音伪装的很像。
白翘翘听着这声音,停止了挣扎,乖乖地窝在陆维琛的怀里。
不得不说,陆维琛的演技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。
她靠的陆维琛很近,更能够感受到陆泽睿颤抖的表演和害怕的语气。
可惜看不见陆维琛的表情。
白翘翘深表惋惜。
白翘翘看不见的,侍卫和百姓却能看的清清楚楚。
陆维琛的表演十分到位,将现场的氛围渲染到了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。
百姓不敢靠近,侍卫擦了擦剑,道:“不是要杀你们,是例行检查。”
说罢,侍卫拿着剑走到了马车旁边。
在陆维琛和围观者略显错愕的眼神之中,侍卫们将剑向着草料里插了两下。
陆维琛的瞳孔缩了起来。
他还紧紧地抱着白翘翘,手掌攥的有些紧,心也重新提了起来。
好在侍卫只在草料里随便插了几下,看着自己的剑还是最开始插进去时候的模样,除了多了一些草料的渣沫没有任何的变化。
见状,侍卫摆了摆手,道:“走吧。”
陆维琛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总算被放了下来。
他长吁了一口气,稍稍松开了白翘翘一点,道:“有劳官爷了。”
说罢,他红着眼拉动缰绳,让马车开动了。
侍卫顶着大太阳擦了擦额头的汗,道:“下一位!”
谁都没有注意到,角落里,一个侍卫用手帕将自己剑尖上的一点血渍认认真真地擦拭干净。
……
离开了云悦城的城门,几人都放松了下来。
对面就是吴国的境内。
今天是从齐国进到吴国的日子。
吴国的城门口防卫甚是松散。
不多时,运送草料的马车便已经进到了吴国。
吴国的人不多,境内人烟稀少,只有大片的草原和时不时出现的祭坛。
进到吴国的城门之后,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,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停了下来。
陆维琛和白翘翘扒开草料,将藏在里面的三个人露出来。
陆维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道:“刚才实在是太凶险了,好在我机智,要不然光凭着白翘翘这种急性子,你们早就被抓起来了!”
白翘翘本来准备夸奖陆维琛的话成功因为这句话被噎了回去。
她向着陆维琛翻了个白眼,“我本来也是准备了一肚子台词的,都怪你直接把我拽了过去,完全没有让我发挥的机会!”
“如果我不拽着你,你早就暴露了!”
“明明是你……”
“你们有人带了伤药吗?”
陆维琛和白翘翘争吵的时候,君令仪骤然开口,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担忧。
听着君令仪的话,白翘翘和陆维琛同时嘘声,向着君令仪的方向看去。
秦止和君令仪都坐在草地上。
秦止的腹部中了一剑,伤口虽然很浅,却还是渗出了血。
白翘翘反应的比较快,点了点头道:“我带了。”
说着,她上马车将药箱拿了下来。
药箱里面的东西很全,白翘翘拿出伤药和纱布,给秦止进行简单的包扎。
秦止总在战场,磕磕碰碰也都是难免的。
这样的小伤也不会太矫情。
可伤口虽浅,还是要包扎处理一下。
陆维琛看着他的伤口,不禁狐疑开口道:“奇怪,我记得那些侍卫将剑从草料之中拔出来的时候,明明就没有人的剑上见了血,如果真的见了血,他们又怎么会放我们出来呢?”
对于陆维琛的问题,众人低头沉默。
微风拂过,带来几分凉爽。
一个冷冷的声音随之响起,道:“因为是我放你出来的。”
这个声音如此熟悉。
燕宁的眉头皱了一下。
君令仪和白翘翘的拳头也不自觉攥紧。
她们抬起头,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马蹄踏在青青的草原之上。
一身黑衣的人背着剑坐在马上。
马渐渐靠近。
黑衣人拉住缰绳,停在了他们面前。
白翘翘张开唇瓣,声音有些颤抖,“大师兄……”
好久未见。
她也从来没有想过,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。
在吴国的疆土上。
在他们最不熟悉的地方。
姜旭尧坐在马上,冷冷地看着他们。
看起来,他这几年总算参透了高冷的精髓。
他站在那,就是一个冰冷没有感情的存在。
一个完美杀手的存在。
白翘翘唤了一声,剩下的话却不能说出口。
因为姜旭尧变了。
他的眸中尽是杀气,冷冷的看着他们,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,像是在看着案板上的肉。
秦止的伤口还有些疼,他让君令仪将他扶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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